一
妖哥说，我是一个老实人，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会装糊涂。
对此，我深以为然。
九点半了，窗外飘起了雪花，天都黑了，肚子饿得咕咕叫，想回家吃老婆亲手做的饭。
“啪”的一声，我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醒醒吧，你哪来的老婆。
二
“小刘啊，晚上留下来加个班，其他同事家里都有事，就你单身汉，你就把收尾的工作都做了吧，委屈你了。”
老板一脸笑容温和的看着我，我还能说些什么。
“老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过道上拉起的横幅，我觉得奋斗的人生充满了希望。
三
点了个外卖，继续埋头工作。
十一点半，四下无人的黑夜，一张台灯晃晕了我的脑袋。
腹部一阵疼痛传来，不行，憋不住了，得去方便一下。
麻辣烫的备注单上“一定不放辣”，一时手抖，忘打了个“不”字。
——自己点的外卖，含着泪也要吃完。
裤子一脱、蹲下之后，感觉全世界都解放了，身心舒畅。
“大便时间不准超过15分钟”。
厕所门板上的标语，让我内心闪过一丝窃喜。
白天蹲坑，公司禁止“带薪拉屎”，超过15分钟的方便，都要扣除绩效奖金。
——所以说，加班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实现“拉屎时间自由”。
十二点整，又是新的一天，打卡、下班、回家。
打工人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四
还好，不管多晚，路边的出租车司机，总会执着的等你下班送你回家。
高速运转了一天的城市，此刻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穿过大桥，上个月有个兄弟从这跳下。
经过海湾，上上个月有个妹子在这跳下。
跨过七宝街，顶云大厦的17楼，去年有个高三的学生，从这跳下。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
生死一瞬间的时候，他们是窃喜，还是害怕？
值班室的保安在玩手机、宠物店的狗在狂叫、酒吧街的超跑汽车，依旧在轰鸣庆祝着夜夜笙箫。
不过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什么也改变不了。
五
少年读书时，母亲说，考上重点大学就好了。
成年打工时，父亲说，成家立业就好了。
三十而立，人生哭泣，上了大学的、成家立业的，全都沦为打工人。
变成加班狗、沦为憋屎族。
公司变成工厂，电脑只是工具，我们在工具的消磨下，也同化成了没有感情的机器。
辞旧迎新，一年过去了，产品更迭，十年过去了。
新的机器搬进来，老的机器被淘汰被报废，工厂继续赚钱，我们壮烈牺牲。
微薄的收入、体面的工资，能否赡养父母养大子女？
——能否，给身边的人一个体面的活着？
夜不能寐，独自思量。
3块钱的欢乐豆，斗地主打不出一个春天；个加班的夜晚，能否博得一个春天。
每念及此，忧心不安。
六
那些更加底层的人，工地搬砖、大雪送餐、绿皮火车、电摩回家。
我庆幸，加班的时候有空调、下班的时候能打车。
那些社会的精英，名校毕业、大厂入职、国企就业、风光无限。
我焦虑，什么时候，我才能追赶上他们的脚步。
而后事态两极分化，从阳面到阴面，从阴谋到阳谋。
底层的人也有欢乐的时光，子女孝顺、夫妻恩爱、日子平淡但也有盼头。
精英人士西装革履，人前光鲜人后落泪，不敬酒被领导扇耳光、被欺凌不敢顶撞，除了隐忍，他们几乎无力反抗。
芸芸众生，都是社畜，谈什么梦想，期盼什么春天。
七
人身处厄运中，有一种迷惑的肤浅自我认知。
是我的不幸、是我的短缺、是我的宿命，是我该承受这一切的不公。
竟然会成为福报、拿命换钱竟然成了唯一的生存之道，我们对此习以为常，他们为此布局谋划。
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赵家的狗又叫起来了。
狮子似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
八
从年夏，到年冬。
我以为人生只是走了30个春夏秋冬，回首一望，方知吃尽了30年的酸甜苦辣。
麻辣烫可以备注不放辣，生活，不可以。
昏昏沉沉的睡去，我想要明天醒来走另外一条路，伤感悲愤之余，多次幻想要换个活法。
周末要去相亲，月中要还车贷，月底要还房贷，父母指派的人生规划，我还没有完成一样。
他们为我牺牲了半辈子，我却转头将他们抛下。
仁义礼智信，忠孝悌节勇。哪一样，都不允许我这么自私的干。
且熬着吧，等不到地久天长，只能寄希望于来日方长。
让我们干了这碗酒，好男儿胸怀像大海。
九
年轻的时候有过多少任性，成年之后都要自己为之买单。
这大约便是，成长的代价。
城里的靓仔让你哭泣，你可曾还记得，村头的表哥为你流泪。
都市的姐姐让你买醉，你可曾还记得，同桌的妹子帮你作弊。
有些往事，一经翻阅，便是尘土飞扬。
钢筋混凝土难以浇灌出打工人的梦想，田园阡陌小道，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等下一个春天，回家看看。
等下一个季节，继续打工。
凡是不能改变又无法放弃的，那就只能选择接受并且坚持。
毕竟，我要成为我意中人的盖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