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个东北沦陷的历史进程中,张景惠在其中是一个避不开的历史推手者。
张景惠起于草莽,借着乱世发迹,结交贵人。
又在江湖中扶摇直上,直达庙堂,而又盛于庙堂,最后又带着懊悔的情绪和晦暗不明的秘密。
最终因心脏病而病逝于战犯管理所,享年88岁,进入了历史,又永远成为了历史。
天空中飘着细细的牛毛雨,密集却造不出声势来。
在富丽堂皇的伪满洲办公大楼里的大会议室里,要员们踱着方步接连走进来。
以西装革履的溥仪为首,座下都是一水儿的长马褂,而在那长马褂中,有一个谢了顶的秃脑袋。
那脸上满面红光,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便是赫赫有名的大汉奸,张景惠。
说来这张景惠,张景惠出身草莽,他生于辽宁台安县,父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中有几片肥沃的土地,收成非常好,家里还开了一家豆腐坊。
但乱世之中,父母早亡,只能自己草草继承家业。每天天不亮,张景惠就早早的在台安县的大街小巷里开始吆喝:“卖豆腐咯”,人送豆腐张。
也因此,在他后期做了伪满“国务总理”,成为日本人的鹰爪后。
大街小巷里,连那卖报纸的小童都讥笑他为“豆腐匠总理”,讽刺他那人面兽心一般的无耻。
张景惠不满于只做个小商小贩,他和辽西一代的匪贼勾结,还掌握了一项捞钱技能:“说票”。
说票就是在绑匪和被绑人的家族之间以中介的形式来谈价钱。
不仅如此,他还通过*钱为生,认识了一帮狐朋狗友,虽然此人心术不正,但也颇具能力。
但好*的他又很快败光了他的家底,张景惠计上心来。
他现在生活在八角台镇,而八角台镇这个地连年遭遇土匪灾祸,八角台镇的人民也苦不堪言。
他就想通人搭上线和有权有势的人勾结起来,他做东和当地商务会会长张紫云,还有当地乡绅刘东阁两人见面。
在三人商讨后,他们二人出钱,而张景惠召集自己手下的狐朋狗友,成立了一个“保险队”。
张景惠自封为保险队队长,自此他就有了“*队”和兵权。
张景惠的一生中,有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也是他崛起的转折点。
他认识了一个贵人,“东北王”张作霖。
张作霖在最苦难的时期,兵散马逃时,正是张景惠招待的。
两人第一次见面,张景惠就决定跟着张作霖干,这个人精就把他一把手的位置交了出来,对张作霖说道:“两伙人合并,就由雨亭老弟您坐头把交椅。”
两人结为同盟,后一同被官府招抚,两人关系越来越亲密,张景惠也跟着平步青云。
直到年“皇姑屯事件”发生,张作霖在由北京回东北的途中遇害。
张作霖在回归途中,和张景惠共坐一辆列车上。
当日本关东*所埋的炸药被引爆时,张景惠比张作霖命大,仅腿部受伤。
张景惠利用了他充分的优势为自己揽财。
在北平,在这个动荡的战火年间,在大部分人都吃不上饭的时候。
他却能以最低的价格买了足足几十块土地和房产,就更不用提在他掌管的东北有多少金屋银窝了。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成立了一个伪满洲*府,空悬一个“国务总理”的位置。
日本人想要的人物是他们可以随时操控住的人,张景惠完全符合日本人的胃口。张景惠一身中国皮,皮下日本心,日本人指哪,他就打到哪里,日本人不用他用谁呢?
张景惠也在权利和金钱的双重诱惑下,公然举家迁往到春,出任伪满洲*府“国务总理”一职。
张景惠一生拥有的女人无数,他娶回家的姨太太们也足足高达了7位。
张梦实的生母便是这第七位——徐芷卿,也是他花重金买回家的。
徐芷卿被娶回家后的第二年,便给张景惠生了个大胖小子。
张景惠51岁又得一子。
张梦实从小就活泼可爱,成长的很健康。
再加上张景惠已经五十知天命了,老来得子的他,怎么看这个小儿子,都怎么喜欢。
对这个小儿子,张景惠当作手心里的宝贝,含着怕化了,捧着怕碎了。
张梦实要什么,张景惠就给什么。
在张景惠这个卖国贼的特权下,张家小少爷张梦实,从小过的便是养尊处优的日子。
家里仆人成群,张梦实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直到在他9岁那年,拉完大便后还仍需要仆人给他提上裤子。
钱是万能的,但有钱也不能十全十美的。
张梦实上学后,在学校里就过的非常苦闷。
他昔日玩的很好的小伙伴,也因为大人的影响跟着疏远孤立他,甚至叫他小汉奸。
小孩子听风就是雨,对于张梦实来说,有的东西听入耳,越是无意的东西就越是深深的扎入脑海。
家里还专门聘请了一个老师专门教学日语,是一个纯正的日本女人。
有一天,只见张梦实两手叉腰,小脸气的圆鼓鼓,满面通红,喘着粗气直瞪瞪的盯着日本老师。
张景惠一问才知道,原来这日本老师用日语说东北三省是他们大日本天国的,还说中国人早晚都会永远做日本人的“顺民”、“良民”......
张景惠觉得儿子长大了,在儿子面前他不由得尴尬起来。
但在这日本人面前,他也只能睁着眼睛装瞎打圆场。
他用手指头杵着张梦实的脑袋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怎能对老师不礼貌呢,快给老师道歉!”
张梦实梗着脖子,撅着嘴,狠狠瞪着眼前的日本老师,想憋住眼泪,但眼泪根本不受控制,哗啦啦地流过了下巴。
他想不通也想不懂,自己究竟错在哪儿了,我明明是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说中国话,吃中国饭,为何要向眼前的日本女人道歉,为什么做小日本的顺民。
张梦实看着眼前的父亲毕恭毕敬的用着日语流利的给日本人道歉。
一个充满着耻辱和仇恨的种子扎根在他心里。
他的内心里泛着惊涛骇浪,自己好像一叶扁舟一样,渐渐驶入深海,命运也从自己手上溜走。
张梦实的内心越来越压抑,而父亲像走狗一样在日本人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在眼前一遍又一遍的刺伤他。
就好像那惊涛之上开始了电闪雷鸣,让他有点缓不过神来。耻辱和黑暗已经将自己笼罩了。
他要逃!
才十几岁的他也只能想出来离家出走的办法,这也是他这个年纪可以做出的唯一反抗。
但他父亲张景惠觉得他的举动非常幼稚,幼稚的不可一提。
张景惠让手下在所有的关卡上都拍了电报,把张梦实的面貌特征描写的一清二楚。
结果张梦实只跑到中朝边境的新义州,便被父亲手下的爪牙抓了回来。
张梦实越挫越勇,这种挫折只会让他的精神变得更加坚韧。
他开始广泛阅读,高尔基的《母亲》这种进步小说就像清风吹散了他的压抑和焦虑。
他在家也积极吸收苏联文化和接受俄文家庭教师的影响。
在年,多年的积累让他意识到,他依旧要逃!
但这次他将用自己的性命为注,*来自己的自由和尊严。
被禁足在家的张梦实开始绝食。他用绝食来换取东渡日本留学的机会。
张梦实在抵达到日本之后,便在他表哥的举荐下加入了“东北留日青年救亡会”。在这里,他如饥似渴的阅读马列著作,他满腔的爱国主义、名族主义也变成了能救国的共产主义。
年,张梦实回国后站在他朝思暮想的土地上。
他刚一回国便被上层组织分配到了长春情报小组。
他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他在敌人内部,利用自己是张景惠爱子的身份多次出入张景惠办公室窃取情报。
又凭借“少爷”身份到处结识达官贵人,通过和他们的聊天碎语整合情报。
他还给组织内的同志合理安排身份,也为*组织多次筹集到活动经费。
年,日本投降的这年冬天,天气格外寒冷,但张梦实的心里似火炉一般火热。
张梦实跟着上层组织的命令,继续隐瞒自己的身份。
不久从父亲那里得知伪满*府的大臣们要趁乱一起出逃。
张梦实大义灭亲,立刻把这一情报汇报给苏*。
溥仪和张景惠等伪满高层被控制在苏联境内。
年,清朝的残余——以伪满皇帝溥仪为首的等人得到特赦。
在这一批特赦名单中还有张梦实他年迈的父亲张景惠。
水真是个好东西,它能让人生存,能让人改头换面。
当张景惠在转移回国内的战犯管理所的途中,经过澡堂的泡、蒸、搓、洗、冲。这位步履蹒跚的老年人好像在生命的最终期还得到了一次洗礼,脱胎换骨一般地回到了正常生活中。
他穿着粗麻布衣,缓慢地走到了接待自己的工作人员面前。
张景惠抬头发现眼前这人,头戴崭新的八角帽,穿着整洁的*装,正是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张梦实。
张景惠两行热泪布满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哽咽道:“我的儿,你骗得我好苦!”
张梦实道:“儿子不孝,我对您的确心有愧疚,可是相比于祖国和民族大义,我又觉得无悔!”
千古风云,谁是谁非,随着时间的流逝,后人自然会明晰那曾经的过往。
但以张梦实为首的地下同志,他们真情依然,真诚依然,真爱依然,是中国人的骄傲。